擁抱幸福

上週三楊辰辰在學校發生了一件事情，我覺得這件事情整個過程當中，有蠻多值得討論的地方。

我當天在FB記錄下這一段
『下課接楊辰辰時，被老師告狀了。

根據老師描述案發現場：中午老師帶大家到學校池塘(註:其實是水池、很淺、不到小孩的小腿一半深、目測就可以看到底)邊散步，楊辰辰突然跟一個小朋友說「你掉下去看看會怎麼樣」，於是就推了那個同學一把，結果這位同學褲子跟鞋子全濕。那位同學說，他並沒有跟他玩。

老師說被推的同學沒哭，反而楊辰辰哭了，因為在學校被老師罵哭了。

老師說，回去要跟他好好『講一講』(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告狀，不過之前的都還算小事)，還說要『處罰』一下。老師在跟我告狀時，楊辰辰還一直在旁邊說『可是那時候我覺得好無聊(這句話我知道那是他的口頭禪)』，老師聽了又有點不高興的在多講了他幾句。難怪楊辰辰下課看到我的眼神跟表情那麼奇怪，走去騎車的路上，他還主動跟我說『媽媽我不要被處罰』，我告訴他，我不會處罰。

然後騎車載他去畫畫課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接下來我該怎麼辦？推同學到池塘，這可以解讀成一件危險行為，需要被糾正的。我是否需要在今天就跟他"處理"這個問題，還是要等，但是等一等會不會等他他就忘記了。是該打鐵趁熱嗎？

下車時，我問楊辰辰『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他討論一下推同學的這件事情？』他搖頭，說『可是我都忘記了....』，我說『嗯..我會讓你想起來的..』，然後他就跑走了。

我想我最後一句話是說錯了！

現在輪到我要開始解決這種學校糾紛了嗎...要處理5歲小孩的心理問題，才真是困難啊。』

學校班上有兩個老師，一開始老師跟我說的時候，是有一點正經但是不是過於嚴肅的跟我描述案發過程，後來另外一位老師來了，他又更清楚的跟我說整個過程，也在楊辰辰的面前又稍微念了他幾句，並且烙下一句話說『回去要處罰一下!』...

我完全可以理解老師對於學生安全問題的擔憂，而且據老師說法，班上有一位同學的阿罵相當『兇』，如果不小心弄傷的是那位同學，阿罵會當著大人的面罵小孩，不留情面，連大人一起罵的那種。所以老師還一直跟我說，還好不是弄到『那位』小孩。可見得這位小孩是班上"不可碰"之人，如果碰傷他，那麼事情就大條了！

楊辰辰的確有時候很調皮，我聽完這整個事件，我也覺得他就是因為調皮玩的有點過份，所以不小心做了一件看似有點危險的事情。那個水池，他一向很有興趣，經常我帶他回家的時候，我們會經過那邊，有時候他會在那裡逗留一下，撿撿石頭，看看水池裡面等等。老師跟我講完事情之後，我滿腦子在想著該怎麼開口談這件事情，他心情其實是不好的，畢竟在學校都被罵哭了(他現在這個年紀，很少哭的，會哭，一定是心理很挫折了)，還被老師又當面念了一下，他也在整理心情該如何面對這件事情吧。但我還是忍不住開口提出『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他討論一下推同學的這件事情？』這個問題，還好，有畫畫課作我跟他之間心情上的緩衝，我PO出了這段記錄，也得到了一些回應，釐出了一些可以與他溝通的切入方式。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這麼想要立刻跟他解決這個問題，但我的『急』只會得到他的『退縮』。因為，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啊！『危險』，這兩個字扣了一個大帽子，所以會讓我暫時根本忘記要去站在小孩的立場想事情。在稍微想想，把同學推到水池裡面，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嗯...如果是的話，那麼我們大學的時候沒事就把人丟進噴水池裡面，我們的確也做了很多危險的事情。他或許就是無聊心作祟，想『確認』一下到底同學掉到水池裡面會怎麼樣。後來我終於想通一件事情，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很危險，尤其是他很可能會因此傷害到別人，所以我會滿腦子的想要用上對下的那種『命令』、『責備』、『指教』的切入方式，好來『教導』他『你不能做這件危險的事情』，但是這種方式，好像跟學校老師做的沒兩樣，老師都已經把他罵到哭，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這是一件『錯誤且危險』的事情。而且大人經常會想得很誇張，今天小孩把同學推下水，改天如果推下樓怎麼辦？一緊張起來，急了、慌了、情緒來了，一定是先罵人比較快。小孩長大的過程當中，會發生太多類似的危險事件，沒害到人的就可以輕描淡寫，有害到人的就嚴正處罰，或許依照老師說的『回去要處罰一下』，可以杜絕類似事件再發生，但那只是增強恐懼，不是去理解孩子。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麼，我跟他談，又要談什麼呢？
我只想要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確認一下他是否理解這整件事情，然後陪他去面對被他推下水的同學，以及陪他去水池邊走走，聊聊事情發生的過程。我只想要做到這樣就好，我相信當我做完這幾件事情之後，他就會知道未來類似的情況，他該怎麼處理。

於是，晚上的時候，選了一個稍微輕鬆一點的時間，我跟他聊聊學校的事情。問他是不是經常覺得無聊，哪裡無聊，他覺得學校的玩具都沒有換新的，每一樣都玩過了，很無聊。他說他想玩沙、玩水，於是我們聊到了海邊，我問他，你相不相信海裡有海龍王，那學校的池塘理會有海龍王嗎？後來才切入學校發生的事情。我問他中午的時候老師帶同學到水池旁邊，那時候很無聊嗎？他覺得那時候都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很無聊，所以才跟同學玩。我問他，那同學掉到水裡面你覺得好玩嗎？他說「不好玩！褲子會濕掉」，後來聊到『推』這個動作，我問他，如果是別人把你推下去，你覺得好玩嗎？他也說「不好玩！」後來我問他，被老師罵的時候感覺是不是很不好，他還說，他好不容易集的貼紙都沒了！全部都被老師扣光光了。

我們在聊這件事情的時候，是在床上休息、在洗澡的時候，我可以跟他好好說，也是因為我不是滿腦子的只想要他聽我說教，跟他聊完之後，我初步確定他理解『推人下水』不是一個可以玩的『遊戲』，再來，就是面對無辜落水的同學。

早上到教室，我請老師幫忙請那位同學出來，楊辰辰不敢自己開口，我帶著他幫他說『楊辰辰覺得昨天把你推下水很不好意思，所以特別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楊辰辰主動說了『對不起』，同學說了『沒關係』，他還把他手上把玩的小東西送給他，還掏出了他帶來的書說要跟他一起看。那位同學看來也沒特別介意這件事情，老師說相處的狀況也很好，對方家長也沒有特別介意，對於對方的抱歉，我差不多也只有做到這裡。

下課接他回家時，我們到水池邊走走。趁著妹妹熟睡，我也想找個地方坐坐。我請他確認一下水深，找了一隻竹筷子插下去，還不會滅頂。他說他們中午吃飯常常會來這裡走走，我問他那個同學當時站在哪裡，他怎麼推他下去的，好來讓我想像一下案發現場，他逐一說明。我開始跟他解釋，『推』這個動作之後可能會有的結果，他的認知還停留在『褲子會濕掉』，畢竟他的實驗結果，對方的確只是褲子濕掉而已，『推』之後，可能會滑倒、可能會撞倒石頭，我請他觀察四周地形，想想看滑倒、撞倒石頭之後會怎樣，這一念下去，會忍不住講很多，楊辰辰聽煩了，說他知道了，請我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差不多解決到這裡，我也就不再說了。我相信他懂了，他有學到一課了。

當天準備出發到學校途中，楊辰辰告訴我『可不可以跟老師說你有處罰我』，他的這句話有嚇到我。老師跟我說要我處罰他，他說他不要我處罰他，我也的確承諾我不會處罰他，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小孩做錯事或做了不讓我滿意的事情而處罰小孩，但他現在要我這樣告訴老師，他在害怕！！他害怕老師知道媽媽沒有處罰他，而再去處罰他。他覺得老師如果知道媽媽有處罰過他，有處理過這件事情，就不會罵他或兇他。這樣的害怕不是一個很好的結果，就像我選擇不用責備的方式與他溝通這件事情，因為我不要他害怕我，而不敢跟我說真話，但是，他現在害怕老師了，那麼，之後師生之間，又該怎麼說真話呢？這是這個事件之後留下來的一個問題，我之後需要找時間好好在跟老師聊....

我總覺得，這個問題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未來有更多困難的挑戰等著我，給我一點智慧面對未來吧....